上帝與地球人的最後對話
毛志成
你們就要消亡。
你們的消亡,提前可以提前到21世紀末期乃至中期;推遲可以推遲到什麼時候﹒這
需要我最後做一次等待纔能判定。
我等待什麼?
直言不諱地說,我在等待著一個嶄新的人種的出現,但願這個嶄新的人種是你們原
體中分娩出來的。這希望很小,但要我舍棄這個希望﹒畢竟是殘酷的,盡管你們很
麻木、正用嘻嘻哈哈、 來回報我對這種殘酷的提示。
你們就要消亡。
而且,坦率地說,你們理應消亡。
你們就要消亡,這決不是恫嚇。想聽幾個比鐵還堅實的依據麼?
眼下,你們有56億人,直接飲用的和間接利用的淡水就已經十分匱乏,全球3億多
人缺少足夠的飲用水,每年有2.5億人因飲用不潔水而得病。而你們每年仍用
500-1000立方公里的工業污水去污染著它。到了21世紀中期,你們最少會繁衍到83億,你們每年的工業排污量至少為3000立方公里。對水資源需求的無止境增長和不
加節制的水環境污染,將使那時三分之一的人受水短缺之苦。而清潔淡水的短缺意
味著流行病、饑餓、絕望和死亡。
為此,你們必將消亡。
眼下,你們的友鄰物種,正以平均每天30種的速度滅絕著。這種滅絕的極限是什
麼?能意味著人類滅絕。
這個極限期,是完全可以計算出來的。它依據的是數學定律,逃不掉。
眼下,每年有6億噸礦物煙塵、有毒氣體滯留在大氣中,你們頭上的天,就已經出
現兩個大洞(臭氧層破壞),它的直接效應就是每年出現400萬皮膚癌患者。到了21世
紀,這“6億噸”不知要變成幾個6億噸。
你們必將消亡。
你們消亡的征兆早已顯示得十分醒目,用你們的肉眼就能看得十分真切。
你們抬頭看看天,它還有一小塊是藍的麼?
你們低頭看看地,還有幾條像樣的河流?
你們四下裡看看草木,還有幾株是真綠真青的?
你們再看看你們自己,無論食欲機能還是性態健康﹒下降的速度多麼驚人!
你們是個很糟糕的物種,糟糕就糟糕在於你們的聰明是被自私偽化了和奢化了的聰
明,而又用這種聰明麻痺了最起碼的生物自衛本能--群體自衛本能,“類”生存本
能。
你們當中,哪個人生了個小瘤,哪個人自家的房頂上出現了兩個小洞,他一定視為
天大不幸,四下奔忙。而作為你們人類群體,作為你們的“類”,即使果真遇到了
天大的不幸(如天上出現了大洞),你們卻是麻木的,淡漠的。在這一點上,你們不如
鳥類,不如魚類,它們對災難的掙脫,從來是以群體的形式,類的形式。
而當消亡征兆已經出現在你們的近距離視野中的時候﹒你們在干些什麼?
當然,那種抓緊機會及時行樂、醉生夢死的人是最低級的人種,無足一論。遺憾的
是你們中的“高層次人物”,也實在是指望不上的。
你們中的學者,那閃光的、高貴的禿頭中,有幾根神經是為了人類 的“類生存”、
“類前途”而顫動的?他們為了什麼“職稱”、“頭銜”,為了能被納入《名人大
辭典》,其中有多少人戴著深度眼鏡去專攻那種除了證明他有學問,此外再無任何
有益於人類的“類前途”價值的“死學問”的!弄出了一點成就,戴上了一頂什麼學者的桂冠,就在這樣那樣的報告會上或答記者問時,說些“人類前途一片光明”之類的模式虛話。
你們中的文學家、藝術家,即使把他們弄到淡水匱乏、淡水污染的“民間”,因
為他(她)自己能享用“特供水”,去喝,去洗桑拿浴,一揮筆寫東西,一登臺演唱,也仍會弄出與眼前“民間景像”毫不相干的勞什子,諸如什麼“愛得死去活來”呀,“給我一個甜甜的吻”呀;有的竟然能照樣閉著眼睛寫些、唱些“天藍藍”呀,“水清清”呀。
連你們的憂患都是不純潔的,廉價的。
即使有人真的寫出了“人類有可能消亡”那樣的憂患之作,無論理論的、文學的,
追求的價值是什麼?則往往是獲獎、暢銷、晉銜、出名。
連災難和對災難的憂患都正成為商品拿到市場上獲利,拿到官家請賞,這樣的人組
成的類還有希望獲得拯救麼?
人類不知從什麼時候便學會了演戲,而且善於將其戲化。
如我已經一次比一次更殷切地提示,你們有可能消亡。你們也曾皺了皺眉,做了做憂
患態。但你們所做的﹒又往往近乎演戲,諸如開幾個“名人座談會”,半當真,半
賣弄地講上一些話,事後每人領幾件紀念品、喫一頓宴席了事;或找什麼“名家”寫
上幾篇文章,講上幾句老生常談的話。老實說,那些文章的社會刺激力遠不如作者
所享受到的名利效應;而主持會議的、組織文章的相應長官,大約也把開了會、發
了文章當成他的成績,彙報給更高一級的長官。
有了自私的心,萬事都會戲化,連憂患都可能很有極限。譬如說,明知道汽車排出
的尾氣是很重要的污染源,有人基此而呼吁“減少生活性用車的數量”,但他又盼著“保留我自己的”。再例如呼吁節約用水,呼吁者希望除他之外,別人都能
做到一水多用,處處儉省,而他自己很可能正坐在大號浴盆中。用去幾噸幾噸的水
去洗滌他那特殊高貴的身軀。
若是人人都有此心態,憂患的價值意味著零甚或是負值。
假如人類的人格矮化速度繼續下去,再也不能誕生出保護地球、保護自然、保護人
類群體生存資格的真正殉道者;假如有人用帶著血絲的喉嚨喊出懾人心魄的呼號,
而他的呼號仍轉化不了多種的同向意志--政權的,法令的,人心的,文化的,你們的
消亡不僅是一種必然,也是不配享有任何頌歌的,比起你們親手滅絕的萬千物種
來。你們將更少悼念價值。
也許,你們的自我更新能力會使我刮目相看,但願如此!